春天的故事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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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61 | 回复19 | 2018-7-1 09:3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77年春天,农村姑娘钟思存担负照顾市长残废儿子的重任嫁到墨家。丈夫墨池曾受过惨痛的创作,因此外表冷漠尖刻,内心却极其友善温柔。
恢复高考后,墨池力排众议为思存争取到参加考试的机会,并辅导她考上大学,他也因此发现了思存的纯朴善良。两个年轻人在不断接触中建立了美好的爱情。
可是在那个信仰爱情的年代,偏偏爱情不是它的主旋律,而这个在春天滋生的故事,却一次次撞击着我们的心灵……

内容标签:乡村爱情 西方罗曼 都市情缘

主角:温墨池,钟思存 ┃ 配角: ┃ 其它:改革开放,校园,爱情    


1977年春节过后,又下了一场雪。北方的城市还是很冷。
     这是城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别致的二层小楼连着一个布置考究的小院落,春节前重新上任的温市长夫人陈爱华把政府办公室秘书刘春红送出小院。
     “墨池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还请春红同志多费心。”陈爱华故做熟络的把手压在刘春红的手上,还亲切地拍了一拍。
     “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刘春红低声说,心照不宣地点着头,示意市长夫人放心。
     陈爱华不再多说话,默默送刘春红出了门。回过身来,关上小院的铁漆大门,看着刚刚恢复井然的小院,和灯火通明的小楼,陈爱华喘出一团白汽,眼里再一次泛出了泪光。
     熟悉的房子,却是崭新的家。一切都还在整理过程中,连日来一家人的脸上却早已洋溢着苦尽甘来的久违笑容。十年了,一家人终于回到阔别十年的小楼。丈夫温秉先官复原职,重新坐进了市长办公室,自己也回到了妇联副主席的岗位上,十八岁的女儿婧然学习成绩优异……经历了整整十年苦难的家庭终于重新焕发出生机。
     只是……墨池……
     陈爱华的目光落在小楼二层尽头的房间,苍白的窗帘隐约映出惨白的灯光。
     陈爱华深深叹了口气。快步上楼,来到尽头的房间,不出所料的房门紧闭。陈爱华抬手欲敲门,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儿子心里苦,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就不要打扰他了。希望不久以后的婚事,能够让苦命的儿子也体会到一点幸福的滋味。
     数日后,刘春红同志领着一个扎着两条短辫子的姑娘进了温家小楼。
     “这就是思存了。”刘春红把小姑娘推到陈爱华的面前,微笑着说。
     陈爱华偏头审视着这个小姑娘,严肃的表情让小姑娘瑟缩了一下。
     她看着比照片中要小,穿着白上衣,灰裤子。衣服不新了,但洗得十分干净,也能看出保养的精心。相貌相当清秀,皮肤象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晶莹白皙。陈爱华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叫思存?”
     “钟思存。”思存弱弱地说,声音想刚出生的小猫,甜软,羞怯,却一点也没有农村人特有的土气。
     停了一会,春红同志把两张薄薄的纸交给陈爱华,道:“结婚证已经托人办下来了。两个孩子的照片后补上就行。”因为是温市长儿子的婚事,民政部门直接开了后门,手续也简化了。
     陈爱华点头,对思存道:“墨池的事你都知道吧,我带你去看他。”
     钟思存低着头跟着陈爱华上了楼。棉底布鞋踩在厚实的红木楼梯上,那眩目的红让她心里一阵阵发慌。
     上了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才来到尽头的房门前。那扇门关得紧紧的,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陈爱华轻轻拍了两下门,轻声叫了声“墨池。”不等答应,就推门进屋。
     眼前的豁然开朗让钟思存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小的门里面竟是这样大的一个房间。因为布置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空旷。思存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看到窗口坐着一个人。
RUANSANW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确切地说,是一个消瘦的年轻人,眼睛漆黑,脸色苍白,棱角分明,方正而坚定的下巴有一中摄人的力量。他安静地坐在一辆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上面摊着一本书。
     “思存,这就是墨池。”陈爱华说。
     思存低下头,不敢看这个法律上已经是她丈夫的陌生人。脸红得几乎渗出血来,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难过。
     “墨池,这是思存。”陈爱华又说。
     温墨池抬起头,他的眼睛十分狭长,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显得面部线条十分硬朗冷漠。他看了钟思存一眼,又低下头去,苍白修长的手指静静翻过一页书。
     思存咬住嘴唇,头依然是低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陈爱华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异常冷淡的气氛,轻推了思存一把说道:“时间不早了,墨池得休息了。他腿不方便,思存,你扶他上床。”
     思存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扶着温墨池的胳膊。墨池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连拒绝都来不及,就被思存拉起身。腿上的薄毯滑落,一截柔软的东西突兀地撞在思存身上,定睛一看,一只空空的裤管触目惊心地别在墨池的腰间!
     虽然早就听说了墨池的情况,但第一次看到残缺身体的意外惊恐还是让17岁的思存不由地主地一声低叫,同时开了手。
     墨池失去扶持,象一棵失去了根的枯树一样栽倒在地。那么瘦的一个人却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思存意识到自己闯了滔天大祸,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看墨池反而看陈爱华,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陈爱华顾不得责备思存,箭一样冲上前去搀扶温墨池。温墨池左腿截肢,右腿亦有严重后遗症。他双手攀住母亲的胳膊,用力地想撑起右腿,却屡次不能成功。
     “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来帮忙?”陈爱华带着哭腔吼着钟思存。
     思存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跑过来,手忙脚乱的帮着扶住墨池。陈爱华和思存各架起墨池的一只胳膊,勉力把他扶了起来。墨池苍白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沁出冷汗,他紧紧咬住下唇,勉力忍耐着。陈爱华把一切看在眼里,心痛不已。
     陈爱华和思存一起用力,温墨池也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那样的努力,硬朗的脸都扭曲了,终于能够慢慢蠕动僵硬的右腿,被母亲和思存连扶带拖地弄到床上。
     陈爱华扶儿子上床,又拿手绢擦干净儿子脸上的冷汗。思存在旁边站着,想帮忙,却又不敢,又不好意思。
     墨池闭目靠在床头,粗声喘息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不象累坏了,倒想尽力地压抑着什么情绪。
     陈爱华这才发现刚刚手里拿着的结婚证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落在地上。
     “思存,把你和墨池的结婚证捡起来。”陈爱华威严地说。
     思存象一个坐错了事急于补救的孩子一般,捡起那两张纸,交到陈爱华的手上。
     啪!的一声,陈爱华把那两张纸拍在床头桌上。思存吓得一个机灵,温墨池也睁开眼睛,默然地看着母亲。“你把它给我做什么,捡起来让你自己收着。这是什么?这是你和墨池的结婚证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的妻子,你要照顾他,可你刚刚居然害他摔交!”
     思存从没见过陈爱华着么大的领导,初次见面就被一顿狠批,瘦小的身子吓得直发抖,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墨池冷漠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薄纸,再看了看思存。市长家的儿媳妇没有想象的舒服啊!墨池心里想着,又闭上了眼睛。
WILL是我大佬1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爱华压抑着怒气,拉过思存说:“你不熟悉情况,这次我就不怪你了。以后要注意。今天晚上开始你就和墨池一起睡,照顾他喝水上厕所。”
     思存看看陈爱华,又看看闭目不语的墨池,茫然地点头。
     片刻后,房间里只剩下墨池和思存。两人都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墨池依然靠在床上,双目紧闭,思存依然立床在前,紧张得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
     墨池终于蓦地睁开眼睛,锐利地盯着思存道:“我不习惯和人同住,你和婧然住。”
     思存第一次听到陌生的丈夫开口说话,吓了一跳,无意识地重复道:“婧然?”
     “我妹妹。”墨池简短地说。
     仿佛印证墨池的话一般,房门口立即响起了甜润的少女的声音,同时一个留运动头,背军绿色挎包的漂亮女孩闯进墨池的房间,“哥,你叫我?”
     婧然象个小鹿一样直到冲到墨池床前,才注意到床头站立着的思存。
     “你就是嫂子吧!妈叫我来看你!刚才她吓着你了吧,其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和哥一样!你别往心里去,来今天先住我房间,走啊!”婧然快乐得象是春天里的小喜鹊,说话倒豆子似的又快又脆。思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淅沥糊涂就被婧然拉走了。
     婧然的房间格局和墨池一样,布置得却充满少女的温馨。碎花的窗帘,俄罗斯风情的大床,铺着甜美的粉色床单。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小玩意,琳琅满目。窗前安放这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
     婧然把思存按在大床上,随手拿起一个俄罗斯娃娃,靠在钢琴边把玩着说:“文革一开始,我家就整个被封了,居然逃过了洗劫。这架钢琴原本是哥的,可是他的腿残了,再也不能弹琴,就搬到我房里来了。”
     “噢。”思存的声音低得象蚊蚋。她想多问婧然一些关于墨池的事,却终不好意思开口。
     婧然把俄罗斯娃娃塞到思存手里,笑着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房间里浴室厕所都有。这个送给你,是俄罗斯新娘哦!我去书房写作业,然后睡客房。”
     思存说:“那怎么行,这是你的房间!”
     婧然眨着眼睛笑道:“就今天一晚!明天你就要睡大哥的房间了!”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清晨,一夜未眠的思存早早梳洗完毕,顺着楼梯一路找到储物室,找到扫把,开始扫地。在农村的家里,她每天早晨都要做这样活计。
     正在做早餐的保姆看到市长家的新儿媳妇竟扫起了地,连忙抢过扫把说:“您歇着就行了,一会做完饭我扫!”
     思存被推进了大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偷偷溜到院子里。不让扫房间,扫院子总没人管了吧!
     扫把沙沙地划过地面。陈爱华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儿媳妇着近乎愚笨的举动。看来,给墨池从农村觅一门亲事还是对了。这个思存虽然不够灵醒,却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墨池的身子成了那个样子,市委大院里哪个有点身份的姑娘能在他身边守得住?
     半小时后,思存遵陈爱华的命,端着早餐敲温墨池的房门。
     没有回应,思存迟疑了一下,学着陈爱华的样子推门而入。温墨池已经起床,坐在轮椅上,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
     “那个……吃饭了。”思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陌生人。
     温墨池回过头来,盯着思存看了足有半分钟,才淡淡地说:“谁让你进来的?”
     思存被吓到了,为什么她自从昨天进门就一直犯错?托盘剧烈地抖动,盛得满满的一碗粥直要溢出来。思存结结巴巴地说:“我……给你送饭。”
WILL是我大佬1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在温墨池并不深究,只是淡淡地说:“我不吃,你出去吧!”
     “这……”思存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
     “把饭放在桌子上,你过来。”温墨池冷冷地命令道。
     思存心惊胆战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慢慢站到温墨池的面前,准备听候他的发落。后者的脸色始终是冷冰冰的,就象外面春寒料峭的天气。房间里热烘烘的暖气一点都不能融化他脸上的冰川。
     温墨池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思存。
     思存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疑惑地打开看。
     是钱,十块一张的票子,很厚的一叠。思存象被烫了手一样,急急地递还给温墨池。
     墨池不接,冷冷地说,“你走吧,回家去。”
     思存把钱塞回墨池手里,委屈得什么似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他以为她是贪图他家的钱吗?。
     “你不愿意回家?那个东西我来解决掉。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温墨池指的是结婚证。
     钟思存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墨池冷笑了,思存听到蔑视地一声轻哼,“市长儿媳妇的名分对你这么有吸引力?为此你不惜把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子身上?”
     温墨池的话说得太重了,也太伤人了。思存渐渐瞪大眼睛,花儿一样柔弱的脸上尽是被羞辱后愤怒。
     市委大院的轿车开到她家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这是政治任务,也是他们钟家多少辈修来的荣耀。她和她父母也都向刘春红同志保证一定照顾好墨池的生活,免除温市长和陈主任的后顾之忧。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兑现?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可是她已经很努力地去改正了,温墨池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机会?
     思存死死咬住嘴唇,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咽回肚子里。她鼓起勇气大声说:“我不走,我答应过刘秘书照顾好你,我坚决不走。”
     墨池哭笑不得。“你以为这是工作吗?你不了解结婚的意义就是一辈子都必须和我这个残废拴在一起?”
     思存倔强地说:“反正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墨池知道和这个姑娘是说不明白了。索性闭嘴。还是好好和母亲谈谈吧,不管怎么样,别耽误了这个木讷的姑娘。
     半晌,思存见墨池不打算再开口了,便小心翼翼地说,“你赶快喝粥吧,都该凉了。”
     墨池无力地挥挥手,“不用你管,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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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池殴打红卫兵犯的是政治罪,刚巧被他打得最狠的红卫兵头目牛昆是温市长死对头的儿子,公报私仇,墨池被投进看守所。其实他寡不敌众,才是受伤最重的人。他头部鲜血淋漓,身上多处挫伤,胸口疼得发闷,应该是断了肋骨。右腿似乎是骨折了,钻心的疼,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左腿,膝盖被铁锹砍得深可见骨,却麻木得感受不到一丝疼痛。牛昆不允许医生为他治疗,没几天,伤口已经溃烂发臭。
     看守看他可怜,偷偷告诉他,只要跟牛昆说几句软话,就有可能被送去医院。包包伤口消消炎也能少受点罪。墨池年轻气盛,不但一句软话不肯说,连看守送来的饭菜也被他砸了出去。气得那个中年看守也不再理他,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倔的傻子。
     墨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为命运抗争,他绝食绝水,不停地摇撼着铁窗,大声叫喊着要求自由和接受治疗的权利。15岁的墨池不知道,他的斗争只会把自己的命运推向深渊。
     入狱一周后,墨池因伤口多处发炎和严重脱水导致昏迷。在那个年代,一个少年政治犯的生命就象草芥一样渺小。但他毕竟是曾经的市长的儿子,看守也担心他父亲会有一天官复原职,那时追究起儿子的事来,他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个聪明的看守向上级请求,为墨池叫来了医生医治。
     几瓶生理盐水输下去后,墨池的生命有了复苏的迹象,却始终高烧不退。医生诊断的结果,墨池左腿伤势太重,组织已经坏死,所有炎症的根源都是那骨头已经发黑的左腿。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医生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抢救方法——截肢。
     昏迷的墨池从彻骨的疼痛中中醒来时,已经是个失去了一条腿的残疾人。手术当天他就被送回了看守所,聪明的看守为了解决护理他的问题,把墨池和另外两个成年政治犯关在了一起。墨池平躺着,看不到自己腿上的情况,还以为自己接受了治疗,会慢慢好起来。
     同屋的人看到他醒来,忙把准备好的水喂到他的唇边。墨池喝了水,沙哑地说道:“让你们费心了,我一定好好养伤,不给你们添麻烦。”大人背过脸落了泪。懂事的孩子挣扎着起身靠在墙上,正要安慰病人,突然看到自己的左腿只剩了一半!
     墨池惊悚地大叫了起来!他不能明白,自己的腿怎么会不见了!大人怕他伤了自己,死命地抱住他。墨池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你们还给我腿!还给我呀!”直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颓然向后倒去,眼睛一直圆瞪着,满是愤恨和不甘!
     看守所阴冷不见天日,营养又跟不上,墨池的伤口不能收口。按照规定他必须和其他在押人员一起劳动改造!他虚弱得坐都坐不住,看守却奉命把他拖到劳动场地。墨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拣石头。求生的本能让墨池伏在地上,艰难地拾起石块,再用力撑起上身,把石头仍进竹筐。每做一次动作,他就要喘息很久。墨池咬碎银牙,他要努力活下去!他要活着出去,去保护他那幼小的妹妹!墨池的动作比常人慢许多,有一次被巡查的牛昆抓个正着,一脚踹在他的残腿上。鲜血瞬间从黑白班驳的纱布上涌出来,墨池痛得几乎闭过气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向牛昆。完全没有防备的牛昆被扑得正着,和墨池扭在一起,倒在地上。
     气急败坏的牛昆爬起来对着墨池又是一顿猛踹。没有人敢阻挡他,等到他气哄哄地走了,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查看血泊中的墨池。墨池双眼一片死寂,冷冷地向牢房爬去,身后留下刺目的血痕。
     墨池左腿伤口迸裂感染,生命再次垂危。医生只得又来了一次,从大腿根部为他切除了左腿。这次他获得了应得的待遇,住进了医务室。墨池已经虚弱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病房外两名红卫兵把守着,谨防他逃跑。
WILL是我大佬1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伤口的疼痛和内心的愤懑,使墨池夜夜高声叫喊。医生被吵得不耐烦,每天晚上扔给他几片安眠药。墨池的目的达到了,他偷偷攒了两个礼拜的安眠药,趁人不备,一口气吃了。
     合该墨池命不该绝,医生竟破天荒地夜里为他查了次房,及时发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经过连夜抢救,墨池活了过来。从此以后,他突然变成了最安静的病人,不但不再大喊大叫,就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了。
     同一病房的林叔是墨池父亲的老部下,他心疼墨池,冒着天大的风险给省里写了一封信,请求给予墨池应有的治疗。在省领导的批示下,墨池被送进省里的正规医院,接受系统检查和治疗。
     墨池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身体受此重创,虽经尽力救治,却还是落下了病根。慢性肺炎,风湿性关节炎将伴随他漫长的一生。
     墨池在医院住了三年,一方面是他的身体确实需要治疗,另一方面也是省里对他的保护。三年里,他与父母和婧然失去了联系。他不知道父母在牛棚里也受尽了艰辛,也不知道妹妹成了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流浪孩子,多亏好心老师的收留,才在那个年代活了下来。
     1973年,命运终于眷顾了这个吃尽苦头的家庭。温市长和陈爱华被释放,重获自由。他们找到了婧然,又多方打听得到了墨池腿断身残的惨讯!温市长赶去省里,接回了瘦得不成样子的墨池。医生说墨池精神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经三年没有说过一句话。温市长心疼得眼泪直流!
     由于温家小楼被封,陈爱华只得租住了一间不足10平米的小房子。他们夫妇还需要劳动改造,婧然上学。这天乌云压顶,似乎要下大雨。学校提前放学,婧然蹦蹦跳跳回到家里,看到墨池仰躺在床上,手腕裂开,血留了一地!婧然吓得哭着去找老师,把墨池送到一院,总算险险救回一条命!
     婧然吓得一刻不离地守着墨池。陈爱华闻讯赶来,看到墨池眼神空洞的样子,顿时哭得昏了过去。随后赶来的温市长却径直冲到墨池身边,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温市长颤抖得指着墨池的鼻子,破口大骂,知识分子的风度消失殆尽。“你是我们温家的懦夫!你爷爷反围剿时为保护战友壮烈牺牲,你大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为国捐躯。你爸爸直言纳谏被投入冤狱整整7年,可是我们温家没有倒!因为温家的男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你受了点冤屈失去了一条腿就几次三番想当逃兵,你爸爸不答应,你在天上的爷爷和大伯也不答应。我们温家人没有懦夫!你要是再这么没出息下去,就不是我温秉先的儿子!”
     温市长一口气骂完,喘着粗气瞪着墨池。他的目光锐利而凶狠,好象要一直把墨池的生命之活瞪起来。哥哥明显是愣住了,死灰一般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昏迷的陈爱华悠悠转醒,她一把搂住墨池,象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秉先,你不要骂他,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最爱的儿子啊……”
     久违的母亲的怀抱!墨池紧紧偎依在母亲的怀里,突然低声说,爸爸骂得对,我不该当懦夫,我错了……我……好好活下去。
     这是墨池三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低弱得有些变调,在温市长一家听来却宛若天籁。小小的婧然哭着抱住了墨池,温市长又拥住了他的全家,一家人抱头痛哭,窗外,乌云渐渐消散,天,快晴了。
WILL是我大佬1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4 章

     四
     思存静静地听完了墨池的故事。随着婧然一字一痛的讲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一个家庭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磨难,一个人又怎么可以经历那么多的伤痛!
     婧然象个姐姐似的温柔地排排思存的肩膀,柔声说:“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家里不是苦尽甘来了吗?爸妈官复原职,我又上了学,哥哥的身体也好了许多。”
     思存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婧然有过那么痛苦的往事,此时却在安慰她。歉然一笑,说道:“你真是个坚强的好姑娘,经历了那么多还这样热情。”
     婧然道:“这大概是我们家的遗传因子!其实哥哥才坚强呢,你不知道他后来为了治病吃了多少苦!他的腿后来又做过两次大手术,每次都是在床上躺三个月,一动不能动!他疼得冷汗把床单都湿透了,可是从没哼过一声!”
     思存的心猛地抽痛!他的苦难还没有完吗?他现在还要痛吗?
     婧然叹了口气,“可惜他的身体受伤害太大,现在还是不能站起来。”看看思存,又微微笑了,“不过他现在有你了,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这么乖巧,哥哥又那么善良,你们一定会相爱,会幸福的!”
     思存的脸刷地红了,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爱情!他会爱上她?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会爱上她这个乡下姑娘吗?而自己,又会爱上那个冰冷的人吗?
     婧然担忧地说,“你不会嫌弃他只有一条腿吧!”她握住思存的手,“哥哥真的很优秀!他非常聪明,这几年又都在读书学习,他不是个废人!”
     思存连忙掩住婧然的口。后者惊讶地望着她。思存红着脸说:“我不嫌弃他!”
     婧然吃吃笑了,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爱上他!”
     思存的脸更红了,背过头不再看她。婧然知道,嫂嫂是害羞了。她笑着说:“思存,讲讲你的故事吧!”
     思存说:“我有什么好讲的?”
     婧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啊!你是个乡下姑娘,可是这么安静乖巧,一定也是大户之家的孩子。”
     思存想,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就不会被挑来做市长家的儿媳妇了。刘春红同志可是专门从贫农家庭找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也不是件坏事。她可是对这个显赫的家庭和突如其来的“丈夫”心怀恐惧呢!思存说:“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我也从小在农村长大。没什么特别的。”
     婧然说:“你读过书吗?”
     说到读书,思存竟然眼睛发亮,说道:“读到了高二。”她是在课堂上被老师叫出去,又被刘春红同志拉去谈话。如果不是这场意外的“政治任务”,品学兼优的她还坐在教室里上课呢!
     这个乡下姑娘居然是个高中生!婧然惊讶了。
     说到读书,思存话也多了些,“小时侯,下乡到我们村的知青就教我写字算术,上学的时候,我学的比别人都快。我最喜欢读语文,特别喜欢诗歌。”
     婧然兴奋地说:“我哥也喜欢读书,他有个大书房,你一定很喜欢?明天我带你去看!”
     思存高兴地说:“好啊!”想到墨池冷冰冰的面孔,又迟疑地说:“行吗?”
     婧然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哥最宠我了!”
     婧然窝在思存身边,香甜地睡着了。思存侧身躺着,看着婧然精致美丽的面庞,她的嘴角还微微带着满足的笑。文革中的遭遇没有在年轻的婧然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因为那时她的年纪还太小,也因为直接加在她身上的伤痛远远不如墨池大。可怜的墨池,他在15岁就受了那样的折磨,还在已经失去一条腿的情况下受尽人格的侮辱!他两番寻死,可思存一点也不觉得他是懦夫,一个人不到了承受的极限,是不会想到放弃生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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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存觉得胸口闷闷地疼。她紧盯着婧然的睡颜,用力回忆墨池的容貌。婧然五官精致清秀,脸蛋饱满得象刚刚成熟的果实。墨池就削瘦苍白得多了,用力回忆,她也想不起他的五官。只因为他的目光实在太冰冷太锐利了,让她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思存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婧然早就上学走了。思存心道:“遭了!”翻身起床。虽然温家不让她干任何家务,但是身为儿媳,她是不允许自己晚起的。匆匆梳洗,思存轻步下楼。保姆正端了墨池的早餐要给她送去。思存接过来道:“我去吧。”
     站在墨池的门口,思存又犹豫了。想到墨池冷漠的脸,她还是很犯怵的。深吸一口气,她推门进去。墨池一向早起,这会已经坐在桌前看书了。思存轻轻放下餐盘,小心翼翼地说:“吃了再看吧。”出乎意料的,墨池没有凶她,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放那吧。”
     思存站在桌边,望着他的侧脸,他真的很瘦,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象是刀削斧砍出来的,却很好看,象学校的旧画报里的苏联青年。只是他太苍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象苏联人的雕塑。思存正呆呆地想着,墨池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带着意思愠怒。思存心下一颤,转身就要走。墨池的声音在背后说:“那个证书,还优点麻烦。我正在和我妈谈,需要点时间。”思存知道他说的是结婚证。他还是想让她走!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思存咬住嘴唇,快步走了。
     思存默默立在窗前。婧然不在家的时候,她大多是这样默默地呆着。一直以来,她在等待,也在抉择。等墨池给她一个结局,究竟是留下来照顾她,还是回家去,她都在等墨池的判决。她没办法自己拿主意,因为嫁到温家本就是一个政治任务,她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温市长残疾的儿子,好让市长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她没能完成自己的工作,墨池拒绝她,冷淡她!多少次委屈得要留泪,可是想到自己是承诺给了刘春红同志,也向陈爱华保证过,她还是咬牙留了下来!也许他慢慢会接受她的照顾呢!她不知道,墨池为了她的事情,已经和陈爱华谈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还和自己的母亲吵了起来!他知道母亲是疼他,可是他不能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把一辈子搭在他的身上!他残废了,身体也很不好,怎么能拖累那么年轻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呢?气得陈爱华和他搞起了冷战,眼不见为净!墨池深深地愧疚,也担忧着。思存的未来究竟要怎么办呢?
     可是今天,思存的心情格外的乱。昨天婧然的讲述,弄痛了这个姑娘的心。墨池挨过那么多的痛苦,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冷淡、漠然,都是为了她好吗?可是,究竟怎样是对她好的?怎样又是对他好呢?这么多天,她似乎没想过除了端药送水,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她能做吗?能吗?
     思存昏乱地想了一整天,越发没有头绪。傍晚,婧然回来了。拉着她一起吃了晚饭,思存还在神游天外。婧然突然拉住思存道:“我带你去我哥的大书房,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
     思存的眼睛发亮!“好啊!可是……他会不高兴吗?”思存有些踌躇。
     “没事的!”婧然挤着眼睛,拉思存上了二楼。跑到墨池房间的隔壁,婧然说,“就是这里了!”
     推门而入,墨池正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前。听到门声,他抬起头来。思存呼吸一窒,脸刷地红了。
     婧然大大咧咧地说:“哥,我带思存来找几本书看,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墨池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又低头读自己的书。
     婧然说:“思存,慢慢找吧!这么多书,一定有你爱看的!很多包你在外面找都找不到!我不是和你说过文革一开始我家就被封了吗?阴差阳错这个大书房就 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婧然的话有些多了,墨池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思存已经被那满满的一屋子书惊呆了!偌大的书房,四壁都是通天的实木大书橱,密密匝匝地摆满了书!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书!思存的心跳快了,她费力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架前。书是被精心分了类的,有中国文学,外国文学,哲学,政治经济,自然科学,外文书籍,等等等等。思存走到中国文学前,从古到今的文学名著让她看花了眼睛。思存看到《诗经》和《乐府诗集》,眼前一亮。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抽了出来,问婧然:“这两本,可以吗?”
     婧然把思存拖到墨池跟前,乜着眼睛说:“你问哥呀!这里是他的地盘!”
     思存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倒是墨池抬眼看了看那两本书,十分惊讶!这个乡下姑娘竟喜欢读诗经?
     “你叫思存,是来自诗经的“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吗?
     思存没想到墨迟竟会主动与她讲话!她的心跳更快了!慌乱地说:“我不知道呢!我想乡下人取名字没有那么多讲究,可能凑巧沾了诗经的光。”
     婧然接口道:“哥,思存读过高中呢,都上到高二了。她的语文学得非常好,读过很多诗呢!”
     墨池第一次认真地审视思存。她虽然羞怯得象一只小鹿,却始终安静而有教养。细看之下,原来这个姑娘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点也不象寻常的村姑。原来竟是个高中生!怎么会不念了呢?是因为自己吗?墨池看思存的目光不禁有些出了神。
     思存被看得快不会呼吸了。她弯了弯腰,对墨池说:“谢谢你借书给我。我出去了!”抱起那两本书,拉着婧然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墨池看着思存的背影,还在出神。
WILL是我大佬1 | 2018-7-1 09: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了墨池的大书房,思存的生活丰富了很多。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去,又小心翼翼地回,当心地选在墨池不在的时候,尽可能少地打扰他。墨池和思存的感情没有进展,陈爱华知道着急也没有用,现在儿子的抵触情绪非常严重,动不动就拿婚姻会耽误思存的前途和她说事。她知道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儿子,只能象现在这样,先把思存当女儿养着,也许时间长了,培养出感情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转眼到了夏天,陈爱华在市妇联任主席,工作十分忙碌。虽然已经年近五旬,还是要亲自挂帅到各个县区考察工作。温市长则奉命到省里开会,一时间,家里只剩了墨池、婧然和思存三个孩子。
     这天,婧然兴冲冲回来,说学校组织郊游,去临市的一个山坳里玩上两天!婧然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天气有些阴,却一点也不能阻挡婧然的热情,和同学们一起出发了。
     思存静静地在房间翻了一天书。她有过目成诵的本领,读书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享受。入夜,温家小楼分外安静。起风了,思存关好窗户,坐在桌前静静地翻书。
     窗外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思存从书本上抬起头,又把窗帘拉拉严实。风大了起来,撼得窗户哗哗做响。风从窗缝中闯进来,吹得窗帘呼呼飘了起来。台灯小小的灯光照过去,墙上如同群魔乱舞。思存惊跳起来,飞快地打开顶灯,满屋的光亮让她稍稍好受了点。突然,外面一声炸雷,思存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墨池也在房间里关窗。他的腿不方便,扶着桌子勉力站起来,拉好一扇窗,再双手扶桌子,右腿向旁边蹭一点点,去关另一扇。他站得不稳,力就使不上。狂风呼呼地和他较劲,他大力地拉上窗,又拉好窗帘,待要坐回轮椅,才发现腿已经僵了。墨池一手扶桌子,一手拉过轮椅,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坐稳。阴雨天气,他的身体每一寸关节都是酸痛的,自己推动轮椅滑到床边。既然不舒服,早早上床吧!
     一个响雷,墨池心里一动。家里没有别人,思存一个人在房里。这样的风雨天气,她会不会害怕?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把窗棂震得快要散架似的抖。墨池轻咬下唇,垂着长长的羽睫略做思索。婧然是怕打雷的,每次雷雨天气,总要躲到他的房里来。那么思存呢?她的年纪比婧然还小,平时象个小兔子一样安静,大声吼她一句,她都会紧张得发抖。这样的天气,她一个人呆在房里,是不是已经被吓坏了?
     墨池心中一痛!顾不得多想,他推动轮椅,向思存暂住的客房走去。
     “咚咚咚!”墨池抬手就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墨池用力推开门,房里竟然没有人。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风呼呼地灌进来。思存呢?她到哪去了?墨池用力推动轮椅,来到窗前,用力拉回窗户,这才发现大风吹断了窗栓,窗子根本无法关上!外面风雨交加,思存会去哪里?她不会找人修窗户去了吧!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哪里找的到人为她修窗呢?墨池胸口微痛,父母不在家,他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她有困难竟然不找他!
     慌乱中的墨池没有去想,自己平时哪里给过她机会?
     墨池咬住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桌上一本打开的书,已经被冲进窗口的雨点打得湿嗒嗒。墨池拿起那本书,是她从他的书房借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墨池眉毛一挑,心念一动,迅速向书房而去。
     墨池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书房里灯光大亮,思存蜷缩着瘦小的身子,坐在书房一角,手里捧着一本书,惊惶失措地看着闯入的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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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大声吼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谁让你来的?”他的潜台词是,在房里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思存哪里知道墨池的心思,以为他是怪罪自己了,忙象个犯错误的孩子一样站起来,把书放回架上,小声说:“对不起,婧然说我可以来,我……”
     墨池知道思存是会错了意,这个小姑娘,怕他怕得紧呢!摸摸下巴,自己长得很凶吗?缓下语气说:“我的意思是,房间里的窗户坏了,你怎么不去找我?”
     思存目瞪口呆!他是在关心她吗?
     墨池推动轮椅走到她面前,宁静地看着她,象个宽厚的兄长般说:“你冷不冷?害怕吗?你喜欢什么书,拿到我房里去看吧。”
     思存受宠若惊地以为自己听错了!是眼前的男人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墨池好笑地看着她:“走吧,要不,我陪你在这里看书?”
     思存大梦方醒地看着墨池。书房虽然窗户密闭,但毕竟缺少人气,比房间要阴冷上一些。墨池只穿了居家单衣,连个外罩都没有披,要是伤风了可就遭了!想到这里,思存忙说:“我推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你喜欢什么书多拿上两本吧。”墨池说罢,先推着轮椅走了。
     思存紧随其后,抱着两本书跟墨池回到房间。“那个,天挺凉的,你加件衣服吧。”思存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指着床头的外罩说。她不敢,也不好意思把衣服拿给墨池。
     墨池竟然听话地把衣服披好,说“随便坐吧。”
     思存却不知道该怎么坐,手足无措地站着。
     墨池轻笑,看来自己在她眼里真是凶神恶煞了。心里又有点为她痛,这些天,难为坏了她吧。原本以为冷漠就是对她好,能够赶走她,让她去过属于健康人的自由自在的人生,却忽略了她内心的感受。嫁到门第显赫的温家,对着自己冷冰冰的脸,自己还要给她摆臭脾气。她是不是委屈得偷偷哭过?这个念过高中的,爱读书的,温柔胆小的女孩子,实在应该是被照顾,被呵护的啊!
     墨池指着自己的大书桌说,坐到那前面去看吧。
     “那你呢?”思存迟疑地说。
     “我,随身就有坐骑啊!”墨池拍拍轮椅,自嘲又带着点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的笑容竟那样温暖!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寒夜,思存竟如沐春风!脸上一红,思存赶紧低了头,坐在墨池的大书桌前,翻开了书本。
     书桌是厚实的实木所制,保留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却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透出厚重的质感。思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书桌,也许这个风雨夜过后,也不再有机会享受这么好的书桌。她有点贪恋地伏在桌上,一种沉稳内敛的气息竟包围了她!是好木头的气质,还是常年坐在桌前读写的墨池的气息?思存不好意思抬头看墨池,敛神静气,把心思放到了书上。
     墨池也埋头读书。窗外风雨声依然,两个人的屋子却有着心照不宣的温暖。
     夜深了。墨池轻揉太阳穴,眨了眨有些发涩的双眼。医生说过,他的身体需要一个很长的恢复期,最重要的是按时休息。这样阴雨的天气,又坐了大半夜,墨池真的感到体力有些吃不消。思存从桌前跳起来,“你累了吧,我扶你上床休息!”
     “不用。”墨池微微笑道:“上床这样的事我还能做到,你继续看书吧。”
     “不行,你休息,我得回去了!”思存说。
     回哪里?回客房吹冷风?墨池道:“今晚你别回去了,明天我叫人来帮你把窗户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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